短視頻的“七年之癢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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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視頻行業(yè)自2017年爆發(fā)以來,已經走過了七個年頭。這七年,短視頻不僅改變了內容消費的模式,也重塑了媒體、社交、電商等多個領域的生態(tài)。然而,隨著行業(yè)的成熟,短視頻也面臨著增長的瓶頸和轉型的挑戰(zhàn)。

1962年,瑪麗蓮·夢露因服用過量的巴比妥類藥物黯然離世,美人的香消玉殞,留下一片唏噓。波普藝術大師安迪·沃霍爾,用絲網印刷技術反復復制著她的面孔,讓夢露成為了一種符號,一種超越生命的存在。

此后多年間,這張符號化的夢露肖像穿越多個時代,大眾認知度甚至蓋過了沃霍爾本人——直至今日,在大洋彼岸的東方,仍有不少人將其用作微信頭像彰顯個性。

沃霍爾除了凝固了夢露的面孔,還留下了一句流傳至今的預言:“在未來,每個人都能出名15分鐘?!边@句話在后來的歲月里被反復引用,成了現(xiàn)代文化的某種箴言。

可即便如此,沃霍爾還是低估了未來的瘋狂,能夠預見到50年后的今天,時代將會從“15分鐘”的出名變成“15秒鐘”的爆紅——短視頻的崛起,已將內容消費門檻壓縮到了一個無比細小的尺度。

如果說“3Q大戰(zhàn)”是PC時代的最后一場戰(zhàn)役,那么短視頻則是互聯(lián)網第二次躍遷至今結出最大的碩果??杉幢闳绱?,距離短視頻的爆發(fā)已然走過了七年之久,一個節(jié)點性的時刻正在到來。

01 短視頻七年特寫

對于短視頻而言,2017年是值得回憶的一年,某種意義上說,這也是中國短視頻急速生長、瘋狂蔓延開端。

2017年3月,快手完成由騰訊領投的D輪融資時,馬化騰可謂是意氣風發(fā),宣布要做中國移動互聯(lián)網一款非常貼近用戶,有溫度,有生命力的產品。

那是一個內容稚嫩且充滿野性的年代,快手仍是去中心化的“江湖”,江湖兒女仗義行走,滿屏的原生態(tài)、真性情,簡單粗暴的“先穿襪子再穿鞋,先當孫子再當爺”尚能捕獲一眾精神信徒。而因喊麥而走紅草根人物天佑,也悄然傳出與趙本山女兒的緋聞。

彼時,上線僅半年的抖音尚處襁褓,還未展現(xiàn)出其真正的潛力,更多是炫酷濾鏡下的音樂、舞蹈內容的聚集地,這也是“抖音”二字的由來。字節(jié)跳動的成長性,反倒更多體現(xiàn)在“段友出征,寸草不生”的內涵段子上,甚至催生了一句廣為流傳的調侃——“段子不死,抖音永遠是太子。”然而,誰也沒想到,這句調侃在一年后竟成為了一語成讖的預言。

在創(chuàng)業(yè)繁榮時代,用戶急劇增長的短視頻作為新興內容形態(tài),并非沒有敵手。一面是巨頭競相涌入的直播大戰(zhàn),一面則是隨即爆發(fā)的Vlog。

如果以互聯(lián)網語境習慣的“元年敘事”展開,那么在內容場,2018年無疑是Vlog的元年。彼時的城市街頭巷尾與風景區(qū)里,隨處可見裝備齊全的Vloger——微單、穩(wěn)定器、防風麥三件套樣樣齊全,有的甚至還背著無人機。

后來的故事人盡皆知,精英思維、追求質感的Vlog,最終停留在了小眾圈子里,而在地下車庫婀娜身姿的溫婉,則帶著短視頻笑到了最后。從某種意義上說,這也與同期拼多多自下而上的路線別無二致。即便彼時剛到快手的馬宏彬也曾認為,快手APP是一群社會青年搭出的產品,直到親眼看見自己的清華師兄宿華。

創(chuàng)作門檻是其中一個因素。從最初一鏡到底短視頻,到快影、剪映等輕量化剪輯工具的不斷上線、優(yōu)化,再到最近所謂的AI創(chuàng)作,短視頻玩家們一直試圖通過降低生產門檻解放生產力。

在“學院派”創(chuàng)作者還在拍Log色彩的灰片素材,苦學Pr、AE亦或是“達芬奇”時,降低視頻創(chuàng)作門檻的招數(shù)甚妙。相比文字,視頻本就是更易于表達的內容形式,而視頻創(chuàng)作門檻降低則意味著,一直習慣被外界表述的人們,終于有能力表達自己。而這片土地上,從城市到鄉(xiāng)村,從白領到農民,從不缺乏熱愛表達的人。

另一方面,在內容場,“自生自滅”的放養(yǎng)打法往往很難誕生刷屏級熱點,只有“算法+運營”的組合打法,才能如同流水線般批量復制出爆款,將創(chuàng)作者與用戶緊密聚攏。

縱觀抖音這些年的爆款網紅,從古早時期的販賣顏值、舞姿的@費啟鳴、@代古拉K,到直播帶貨領域的李佳琦、東方甄選,亦或是元宇宙大熱之際,被推至臺前的虛擬人柳夜熙,網紅如流水般一茬接一茬,好似一場永不停歇的流行輪替,卻都傳遞著平臺的意愿——要么通過拓展內容納新,并留住喜新厭舊的用戶;要么為新的變現(xiàn)場景蓄勢。

在這場新內容的角逐中,抖音不斷延展其觸角,染指各領域,儼然在內容市場上演了一幕“渠道為王”的戲碼。這也是抖音得以逆襲,將秒拍、美拍等昔日玩家逐一擊垮的原因之一。而快手之所以能穩(wěn)住陣腳,除了其獨特的社區(qū)調性構建了高粘性用戶生態(tài)外,其重新奪回流量分發(fā)權、強化公域策略、扭轉頭部主播對流量的壟斷,同樣是關鍵因素。

雖然短視頻狂潮的背后,圍繞“算法價值觀”“信息繭房”等問題的質疑聲從未停息,但正如宿華在《接受批評,重整前行》中所寫的那般:“社區(qū)運行用到的算法是有價值觀的,因為算法的背后是人,算法的價值觀就是人的價值觀,算法的缺陷是價值觀上的缺陷?!?/p>

換言之,算法不僅塑造了內容和用戶,也反過來被內容和用戶所塑造,形成了一種共生的關系。Kill Time的邏輯被合理化——抖音、快手上的人,越來越像抖音、快手里的人,而如今的短視頻,則已然成為“殺死一切”的存在,所到之處,江山易主。

02 疲憊與變量

翻看過去幾年長視頻和直播玩家們的財報,“來自短視頻平臺的競爭加劇”成了用戶流失的通用解釋,也是一種飽含挫敗感的無奈“借口”。

與此同時,在西南某大學的課程改革研討會上,H5網頁制作課程已經悄然退出了網絡與新媒體專業(yè)的必修名單。

幾年前,雜糅圖文、動畫、視頻的H5還被視為多媒體領域的“全能選手”,吸引著營銷界的高度關注。然而,隨著短視頻及直播帶貨的迅猛崛起,人們逐漸意識到,直播間一聲聲煽動性極強的“叫賣”,讓精雕細琢的H5顯得冗長而多余。

這意味著,短短七年間,短視頻已橫掃千軍,拳打長視頻,腳踢Vlog,以摧枯拉朽之勢席卷了整個內容生態(tài),并對外界施加了無形壓力。然而,即便是這股看似無所不能的風暴,也難免在多年的高歌猛進中,漸漸顯露出疲憊的征兆。

這種疲憊,一定程度上源于中心化的流量變現(xiàn)模式的高度成熟。就拿抖音來說,短視頻與算法的組合,既改變了過往略顯被動的“點擊”交互邏輯,亦使平臺能夠不斷切碎用戶時間,并在一個個片段里塞滿精準推送的內容與廣告,從而實現(xiàn)多層次的變現(xiàn)。

在過去,廣大“寄生”于短視頻商家尚能享受流量紅利,比如去品牌化的工廠店通過算法貨找人,直達消費者,但隨著業(yè)態(tài)愈發(fā)成熟,隨之而來的是流量的無盡內卷,以及平臺“左手倒右手”所賦加的“流量稅”。

而這,最終導致一場惡性的“軍備競賽”——算法越精準,廣告愈發(fā)頻繁,用戶越無感,轉化效果越差,從而導致商家砸下更多錢買量,從而推高整體買量成本,進而被吞噬掉利潤。

在此背景下,被壓得喘不過氣的商家們逐漸尋求“出逃”。以東方甄選為例,即便發(fā)家于抖音,但其最終選擇另起爐灶,自建東方甄選APP,并先后同淘寶、拼多多等電商巨頭牽手,試圖通過拓寬渠道擺脫單一平臺的鉗制。

再比如短劇,據光子星球了解,若用戶充值總額為1億,其中8000萬將直接用于投流推廣,這部分錢幾乎全進了平臺的口袋,而短劇公司扣除各項制劇成本后,拿到的不過是零頭,大概在5%—7%之間。

基于此,盡管短劇公司在國內尚無法對抗短視頻平臺,但在海外市場,踩過坑的玩家們已然學會了自建App。這意味著,平臺的鐵幕再堅固,商家們仍試圖用一次次的突圍,撕開那看不見的圍墻,企圖奪回對自身命運的掌控權。

過去七年間,短視頻玩家不斷攻城拔寨,卻始終無法攻下一大城池——社交。而這,恰恰暴露了中心化短視頻平臺自誕生之初便存在的結構性桎梏——流量至上的造神模式下,用戶更多作為觀眾而非參與者而存在,行為習慣被框定在瀏覽、點贊和偶爾的評論間,關系鏈較為松散,難以建立持久的社交關系。

以字節(jié)為例,從多閃到飛聊,其一直試圖深入社交場域,卻一次次鎩羽而歸。如今,字節(jié)又押寶在AI社交,試圖借助豆包重返江湖,卷土重來。但這一回,其能否打破宿命,沒人能給出答案。

短視頻行業(yè)步入困頓之時,視頻號、小紅書等具備去中心化基因的玩家,為行業(yè)帶來了新變量。

視頻號雖亦有中心化的流量分發(fā)機制,但其在很大程度上,繼承了微信社交網絡的特質——用戶的互動并非是孤立的個體行為,而是嵌入在已有的微信社交關系網絡中。這意味著,用戶在視頻號上點贊或評論某視頻時,會在社交圈內發(fā)散,增強內容的二次傳播和討論。

以電商為例,相較于抖快投流邏輯下的爆款打法,視頻號更偏向公私域流量的沉淀。數(shù)據顯示,視頻號電商客單價已然超過200元,冠絕群雄,復購率亦有著不俗表現(xiàn)。

強調“流量平權”的小紅書,同時發(fā)力短視頻與電商的邏輯,亦在于此——以前商家沒得選,而現(xiàn)在有了另一條路。而這,也為“短視頻+XX”的商業(yè)模式帶來新的可能性,可以預見,未來不同短視頻流派間彼此碰撞、融合,或將為疲憊的短視頻賽道洗次冷水臉。

03 短視頻是一把萬能鑰匙嗎?

七年,這個時間節(jié)點,在商業(yè)語境中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。短視頻爆發(fā)至今,恰逢第七年,似乎也逃不過這場“七年之癢”的宿命拷問。

據快手國際化事業(yè)部負責人馬宏彬回憶,2017年他從美團轉身投向快手時,毫無邏輯可循,他自己也完全沒有意料到短視頻會像今天這樣,帶給世界如此多的可能性。

可是,短視頻真的是那一把萬能鑰匙嗎?

提出馬斯洛需求理論的阿布拉罕·馬斯洛,曾在《The Psychology of Science》中講過一個經典的比喻:“如果你工具箱里的唯一工具是一把榔頭,那么每一個問題看上去都像個釘子?!?/p>

這個邏輯,在短視頻玩家對其他賽道的狂熱進擊中,體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——無論是當年短視頻玩家競相入局直播、電商,快手試水相親、招工,還是如今抖音硬剛美團,背后邏輯始終如一,即發(fā)掘更多業(yè)務場景,為短視頻注入更多商業(yè)化可能性。

在此過程中,短視頻似乎成為了唯一的“榔頭”,而近乎所有的互聯(lián)網賽道,都被視為了可用短視頻捶打解決的“釘子”。

可事實似乎并非如此,短視頻本質上是內容,而商業(yè)場景的核心卻是服務。這代表,短視頻雖捕獲了用戶的眼球,但要像過去那樣徹底占領用戶的“錢包”,卻并非易事。

舉個簡單的例子,2023年,抖音強勢入局外賣業(yè)務,試圖將“短視頻+外賣”模式推向市場——七年前,馬宏彬眼中與短視頻風馬牛不相及的外賣業(yè)務,當下已同其悄然結合。

這背后的邏輯簡單直接——外賣是高頻、剛需的消費場景,短視頻則能直觀展示商品制作過程、特色賣點和真實顧客反饋,從而形成沉浸式消費體驗的閉環(huán)。坐擁流量優(yōu)勢的抖音,似乎完全有能力殺入千億級市場,與美團、餓了么一爭高下。

在巨頭之間的商戰(zhàn),從來都是表面風光,內里暗潮洶涌。手握流量大殺器的抖音,顯然低估了外賣賽道背后的重重關卡和隱形壁壘。

以最直觀的層面來看,外賣牽涉訂單生成、食品制作、配送履約等多維度的復雜生態(tài),并非簡單的流量生意。抖音的強項在于流量的獲取與分發(fā),但與外賣行業(yè)供應鏈、騎手管理、用戶服務網絡等核心競爭要素關聯(lián)度并不高。

正如前述所言,商業(yè)場景的本質在于服務,而非內容。抖音試圖用內容大軍去征服服務疆土,無異于拿著錘子找螺絲,力不從心。

最終,由于缺乏扎實的基建以及自有配送服務,抖音外賣野心迅速降溫——不僅未能帶來預期的顛覆性增長,撼動美團的行業(yè)生態(tài)位,反而暴露了抖音在跨界新領域中的軟肋。

同樣的故事,亦發(fā)生在電商領域。隨著以短視頻、直播為核心的“貨找人”場景顯露出疲態(tài),以抖音、快手為代表的短視頻玩家開始發(fā)力貨架電商,試圖重拾過往用戶主動搜、主動逛的“人找貨”場景。

為此,抖音甚至直接上線了抖音商城App——盡管保留了短視頻入口,但仍透著一股“去短視頻化”的基調。此外,近期“超長視頻”在抖音的爆紅,或許亦是平臺態(tài)度的傳遞。

歸根結底,短視頻的第七年,依然活得很好,但短視頻玩家們面對“去哪里要增長”的難題時,或許是時候跳出短視頻這個框了。

撰文 | 文燁豪

編輯 | 吳先之

本文由人人都是產品經理作者【光子星球】,微信公眾號:【光子星球】,原創(chuàng)/授權 發(fā)布于人人都是產品經理,未經許可,禁止轉載。

題圖來自Unsplash,基于 CC0 協(xié)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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